3月15日,国乒主力们将开赴中东,参加卡塔尔和科威特的两站巡回赛,接着是在香港的奥运会亚洲区预选赛,然后是亚洲杯。“后世乒赛”阶段的比赛虽然不及世乒赛那么分量重,但每个想力争奥运门票,甚至是单打门票的人,都知道,这些比赛对他们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对于男队现役唯一的大满贯冠军得主张继科来说,更是如此,他当然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从3月7日取道广州回到北京后,张继科和他的竞争者们除了做客央视的《体坛风云会》之外,其余时间都泡在了训练局的乒乓球馆。
一年前的现在,国乒在全力备战着苏州世乒赛,张继科也渴望着能冲击“三连冠”,这个之前没有人实现的挑战;一年之后,他经历了太多难如意的冷酷现实的考验。
很多人暗自担心,那个曾经豪气冲云天的藏獒还能回来么?这个仅仅用了445天就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选手还能顺利直通里约么?过去一年的折磨,张继科的内心又经历着怎样的煎熬和痛苦?
很多人把苏州世乒赛无缘单打三连冠看做是张继科一连串噩梦的开始,毕竟他是从世乒赛一战成名,毕竟如果拿下这个奥运年之前最后一个世乒赛单打的冠军,会给自己的里约之旅增添很重的筹码。但偏偏砸了。
张继科说,他是带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渴望去苏州的,“只要去参加比赛,肯定就想拿冠军”这样的风格,像是以前的张继科。他直言道,对冠军的渴望不会因为已经拿过两次而有所减退。
但在半决赛的同门对决中,方博偏偏没给“师哥”让路,不留情面地击碎了张继科的三连冠梦。但张继科明白,自己的问题出现在精力分配上,而不是技不如人,“没进决赛其实对我没太大影响,我的问题出现在精力分配上。”
从2011年的鹿特丹到2013年的东京,张继科之所以能连拿两个,在他看来,精力充沛是前提,“2011年世乒赛我和王皓搭档双打,半决赛就输了;后面集中精力打单打;2013年只报了单打。但是在苏州世乒赛,我和许昕的搭配使我背上了必须要拿双打冠军的压力,精力和体能的储备就明显不够用了。”
苏州世乒赛结束后,回到北京的张继科,在有一天忽然醒来后,发现动不了了。腰部的急性小关节错位让他开始了一连串的麻烦:
“问题出现在下半年,训练不系统、比赛打得少、分散精力的比较多,精神的集中能力就越来越差。我打球的风格是需要精力、体力和技术能力拧成一股劲儿,在赛场上才能发挥出来。打完苏州之后,我一直处在调整状态,而且调整得非常慢。”
腰伤让他寸步难行,和鲁能俱乐部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纷让他在联赛中没有球可以打,让他不断分心,甚至想系统训练都难保证。伤是伤,烦是烦,从思想上张继科整个人“散下来了”。
回顾这段心情不好的日子时,张继科表示,思想上受到的影响是对自己最大的影响,“让我整个人散了下来,没有处在战斗的状态,练再好再多也没用,我也很想恢复到苏州世乒赛前的状态,但感觉欠下的东西太多,特别想赢的时候赢不下来了,这是我2015年遇到最大的麻烦。”
尽管这些已经引起了张继科的警惕,但泥潭中他有些自顾不暇,难将自己抽离。于是麻烦像发酵的谜团继续扩张:他在中国公开赛上输给了庄智渊,在亚锦赛上输给了张宇镇,接连的外战告急,甚至让他丢掉了国乒主力竞争中的主动权。谁都知道,输外战对于国乒选手的危险更大。
那时候,张继科觉得自己练得还可以,但一上场就力不从心,“特别想赢,可是没有赢的底气和资本了。”从天不怕地不怕,到区区一站公开赛上却没有了赢球的资本。
总教练刘国梁找张继科谈了好几次,也不停给张继科敲警钟。在刘指导眼里,要吃老本就想胜任去里约奥运会是不可能的。还得靠他的冲劲儿和血性,如果队伍看不到冲劲儿,看不到实力,里约不一定去得了。
这是危言耸听么?不是。因为在刘国梁眼中,“张继科的整体能力下降很多,正处在事业的低谷期。”而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龙在走上坡路,一路走高,樊振东比他们练得都苦,冲击力很强。
对手强我弱,对手增我减,这在战争中,损耗的是张继科两倍的战斗值。
张继科也有点控制不好自己的心态了,这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有些失衡了。面对国外选手,总想用胜利来证明自己其实状态还不错,但总是输,一输球“就认为是自己的状态不好”。越想证明,却越难证明,张继科总是事与愿违,“我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情绪,人就没有了目的性。为了比赛而比赛,形成了个恶性循环。”
终于,张继科也急了。“老想一下子回到以前状态最好的时候,人有点极端了。我这个人个性强,而且非常敏感,有时喜欢按自己的感觉和节奏来,路子可能不一定对,但还是不撞南墙不死心。”
一次次的撞南墙,换来的还是头破血流,走了极端的张继科开始有些“烦自己”了,“有一次我跟肖指导说,’我最近怎么这么招人烦’。”
谁都有过在暗夜中独自舔舐伤口的不堪经历。要么消沉到底,要么想办法自救。张继科当然选择了后者。他开始根据自己的状态逐一而定目标,一个个来,一点点改。
放下执念,也许才会找到重生的路。
年初冬训之前,队内第一次大循环为期5天,10名队员采用9局5胜的大循环赛制,张继科打了两场5比4,3场5比3,其中包括连追5局赢了周雨,赢了马龙。
打完周雨后,硬撑着腰的张继科似乎找到了一点从前的自己,“比赛不分大小,就是看你想赢不想赢,如果想赢都是大比赛,最后我在发接球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大家都觉得,张继科回来了!连刘国梁在当着一众记者面儿时都说,虽然许昕拿到直通名额,但最大的惊喜是张继科,“跟巅峰时比,他状态回归了七成。”
把自己放的很低的张继科觉得,是否回归要看在国际大赛中的成绩,队内毕竟是练兵为主,大家相互熟悉,打得都是实力球,只有在对外比赛时,自己才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过,在肖战和山东队教练尹霄的督战下,张继科咬住了一场场内战,信心回来了,“状态这个东西我认为就是赢球赢得多了,就恢复得快一点,总输球,状态就恢复得慢,所以比赛即使打得再艰苦,我也没有想过放弃。”
开赴深圳冬训,别的队员进馆内简单热身后直接上台练技术,但张继科要在外籍体能师的帮助下要进行更长时间的热身,他用调侃的方式化解着因为年纪大而恢复得越来越慢的腰伤,他向来如此,喜欢自己扛。
封闭训练没几天,他和马龙去德国参加公开赛,那是张继科2016年的开年大战。刚去的第二天,腰伤又来捣乱。“睡前还好好的,醒来人就起不来了。”
于是,张继科咬着牙,给自己的腰打了第四针封闭。他知道,自己来就是为了抢分,既然人都到了,就不想当逃兵。打完针,马上上场,他最终挺到了半决赛,输给了最终夺冠的马龙,但至少给自己定的目标实现了:没输外战。
风光是给别人看的,背后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在德国的那几天,张继科坦言自己压力很大,他不知道一觉醒来后会有怎样的变数,“我怕腰在一夜之间醒来就变天了。”
恍然间,张继科28岁了。刘国梁在28岁时,已经执掌国家男队教鞭。
去吉隆坡前,刘国梁在公寓门口讲,这是张继科最后的机会,希望他能把握住。给自己烫了个太空灰的张继科也希望有新的开始。作为重点考察对象,他有六次出场机会,都算不上完美,但他都咬牙抗住了。
张继科说,允许自己赢得很难看,总比打得漂亮但输了好得多。他每场比赛都做好了与对手纠缠的准备,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对手拼软了。
吉隆坡决赛前,刘国梁教练的一番话点醒了张继科,“刘导让我把比赛当成2010年莫斯科的决赛去打,那时我也是三单,刹那间给我很大触动,也提醒了我。”
他赢了之前输给过的陈建安、费格尔和张宇镇;他想把2015年输过的比赛都一场场赢回来!
一年的纠结,起伏终于过去了。走过这段灰暗后,张继科也看明白了很多,他对过往很是感念,正是因为遇到了这些困难,才让他知道自己的问题,解决掉问题后,自己会变得更加强大。
张继科不允许自己在里约奥运年里犯之前犯过的错,他想重新夺回主动权,朝着里约进发。纵然曾经折断翅膀,但他仍愿强迫着那些裂痕愈合,让自己变得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