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9.29 欧联杯小组赛第2轮
塞尔塔2比0帕纳辛奈科斯
体坛+记者武一帆发自巴拉伊多斯
所以我一直向领导建议，给体坛+的新闻页面配上音乐播放器，自动播放背景音乐，就像向往文艺生活的中年人用Beyond或者班得瑞装点自己的博客那样。我实在想给这篇报道配上“飞行铁匠”的《Walk This Way》（走这边！），要不然就以《如何以正确的姿势看完一场足球赛》为题放到“知乎”上。
我约了欧联杯塞尔塔对帕纳辛奈科斯的媒体席，买了汉堡和速食沙拉，准备开车去看球。去里亚索我轻车熟路，但开车去维戈看球是头一遭。《维戈灯塔报》记者海梅提醒，巴拉伊多斯球场周边在整修，不好停车。于是晚上7点的比赛，我4点半就出发，心里盘算着该提前多久到才能就近找到停车位。
到处施工的巴拉伊多斯球场
但主线任务很快变成了“该怎么走才能不迟到”。因为当我远远看到蓬特韦德拉（维戈的双子城）的高速公路收费站时，却发现自己没带钱包。出门前专门把钱包里的各种票据拿出来，就是怕出门掏来掏去丢东西。这下可好，身无分文，没有银行卡、记者证和身份证，被卡在离家70公里的高速路上。车里倒不是一分钱都没有，有两个2欧元的硬币卡在了车座下边，一直没抠出来。
我腆着脸问小窗子里坐着的大姐，能不能用“贝宝”（网上支付客户端），她一边打电话请示领导，一边摇手。
“你从第三个出口下去，奥伦塞方向。”大姐抬起横杆，示意我过去。
“那我……去哪补交？”
她挥挥手，“这段就算了。可你别再走高速了，到了维戈的收费站又是麻烦。”
于是受到人道主义关怀的我，告别人生第一段“霸王高速”，从拥堵的立交桥拐上了N-552。从蓬特韦德拉到维戈只有20公里的距离。我以前还曾吐槽这么近还要单收费一次，擦屁股废纸，但这次却好遗憾错过它。
我走过两次这条沿维戈湾修建的国道，一次去索托马约尔吃牡蛎，一次去葡萄牙。每次进维戈的地界，我总会十二万分小心。加利西亚其他地方人总是用“维戈司机”形容疯狂驾驶。天可怜见，我这次遇到了全省开车最规矩的司机——在这段没法超车的路上，以时速40公里一直开进维戈城！
预计到达时间从5点半变成了6点半。我灌下整罐能量饮料——请理解瓦尔迪，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很容易疲劳——瞪大眼睛穿过一个个让人头晕的路口。维戈城坐落在海湾边的山崖上，道路起伏崎岖，司机普遍技术过硬，没耐心也正常。导航指示距球场还有2公里时，我拐进一条小街的地下停车场。我的理论：多走两步路至少心里踏实，真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堵在大街上才糟糕。
我顶着初秋的艳阳，朝着巴拉伊多斯球场撒腿小跑起来。路边酒吧的电视传来开球的哨声，我心里反倒踏实了：“还好没记错时间。”巴拉伊多斯球场很奇怪，领证窗口、媒体入口和新闻中心不在同一侧。等我爬上看台，比赛已开始15分钟。
街头可见反对职业足球改革者特瓦斯的标语
出门前，我还在想：既然塞尔塔要打欧战，以前那几个鸽子笼一样的媒体工作间肯定不够用，必然要翻修媒体席。结果爬到顶，发现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多了两个“格子”。拉开一扇门，空无一人，只放了几把折叠椅，散发着刺鼻的涂料味。我一直不解为何为维戈人要建这样不科学的媒体间。它比顶层球迷座位高半米，前排一旦站起来就挡得结结实实。如果遇到某些资深同行在这密不透风的格子里抽雪茄，便能体会到成仙的妙处。这媒体间很像工厂车间里，车间主任的办公室，高高在上却并不高级。与拉科鲁尼亚这商业都市常来常往，满是金属水泥味的维戈确实让人不习惯。
其实塞尔塔将一部分观众坐席改成了露天媒体席，视野很好，很敞亮。可我并没见到老朋友海梅，原来他今天休息，买票看球，没有上媒体席。原本想好向这个友善的大叔借点钱回家，这可怎么办？
周围的塞尔塔球迷注意到我，不住观望。上次也是在巴拉伊多斯，正赶上朴主永打进西甲的首球，被人当成韩国人膜拜了一番。这次更妙，被当成中国财团的特派员了。一个自称罗伊的球迷蹿上来，搂住我要合影，一个劲地嚷嚷：“买吧！我支持！”我苦笑着讲了这一路的遭遇。他立刻从裤兜里摸出两张汗津津皱巴巴的5欧元纸币拍在桌上：“这点小钱算神马？甭还！俺们维戈人揍是介样直！”
我谢谢他，说媒体朋友会照顾我。虽然海梅不在，《维戈灯塔报》另一个记者胡里奥成了我的财神爷。新闻会开始前，他向其他记者宣布：“这家伙是来买球队的。”大家齐刷刷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和录音，我赶紧翻出口袋，开始讲自己的“中国故事”（西班牙人管离奇的故事叫cuento chino）。身无分文怎么买你们这家百年历史的球会啊！要说长得像中国人就能骗吃骗喝，那我算是演了一出中国版的《钦差大臣》。
慷慨解囊的胡里奥·贝尔纳多
胡里奥说这是他这辈子参加过的最“妙”的新闻会。内容倒没什么，新闻会上说5种语言，配2个口译确实让多年没经历欧战的维戈媒体感到不适应。潘纳辛奈科斯主帅斯特拉马乔尼用简单英语回答问题，用意大利语和翻译沟通，口译翻译成西班牙语和希腊语，还有不知趣的本地记者提问夹带着加利西亚语。几个没什么营养的问题，居然捣鼓了一个小时。
赛后新闻会成了口译大赛
本地记者在抱怨球队整体状态不佳，替补球员靠不住。但毕竟赢了球，大家心满意足。但说起外资收购，大多数人都持否定态度。一个现实问题：无论谁买下现任主席穆里尼奥所有的52%的股份，最多再收购其幕僚手中那部分，即便凭此成为大股东，也很难再进一步。大部分小额股份持有者都是死忠球迷，不会为了套现出卖做主人的权利。更何况，如果俱乐部再次融资增股，股权稀释，大家手里的股份会更不值钱。那样更不值得套现。全资控股上有困难很可能会影响到收购方的兴趣。
我捏着胡里奥给的20欧元回家路费，站在“美洲广场”的喷泉边听两个只有几股的小股东讲着“哪怕降级也坚决不卖”的决心，琢磨着我扔在车里一整天的汉堡是不是已经坏了。挨到车库，发现了比汉堡坏掉糟糕一万倍的状况：车库关门了！原来这不是24小时停车场，只经营到晚上10点半。绝望地伏在栅栏上，我想起那些曾经有车有房，经济危机后以公园长椅为家的破产者。最后一班去圣地亚哥的火车和大巴都刚刚离开。我没身份证，只有刚借来的20欧元和只剩一半电量的手机，还到哪都被误解是中国资本家到西方来搞“赤化”的特务。
隔着车库的栅栏，走投无路的绝望涌上心头
斗胆朝黑洞洞的车库喊了一嗓子，居然得到回应。“你再晚来5分钟，就睡大街了。这边街友太多，不安全呐。”大叔调侃道。他突然看到我脖子上的媒体证，轻蔑道：“你不是来搞收购吧？下次记得带钱包，虽说塞尔塔也不值什么钱。”就这样，我在时钟跳到0点之前敲开家门，结束了这人在囧途的一天。哦对了，塞尔塔凭借圭代蒂和瓦斯两名北欧人在最后5分钟的进球，10年之后再次在欧战尝到胜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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