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黄思隽
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德国足坛近年其中一段最著名的“童话故事”，被本周三出版的《体育图片》杂志无情揭穿。
收到线报后，神通广大的《体育图片》在过去几周展开深入调查，最终搜集到了大量可靠的证据，足以证明目前效力于德乙汉堡的冈比亚边锋巴凯里·贾塔（Bakery Jatta）伪造了身份。在2015年以难民身份进入德国寻求庇护时，他自称生于1998年6月6日，即未满18周岁。但《体育图片》如今找到证据证明他其实是生于1995年11月6日，而且真名是巴卡里·达费赫（Bakary Daffeh）。改名换姓并虚报年龄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为了提高获德国收留的成功率。因为按照德国法律，无人陪伴的未成年难民通常可以得到宽容，并允许留在这个国家。
本周三出版的《体育图片》杂志揭露贾塔身份疑似造假。
童话般的经历
事实上，名字和年龄造假在这部“童话故事”里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贾塔声称自己在非洲从未接受过正规的足球培训。根据贾塔及其经纪人的描述，《图片报》曾在2016年初对他的来历做过详细报道，“足球隽言”也曾介绍过。3年前，汉堡与终于年满18周岁的贾塔签订职业合同之后，“足球隽言”有过以下描述：
从小就失去双亲的贾塔孤身一人，逃离独裁专政的西非小国冈比亚，在酷热的夏天穿越撒哈拉地区，从利比亚坐船偷渡到意大利，上岸后继续一路向北，最终抵达德国北部城市不来梅附近的小城博特尔，获得一家名为洛塔尔-坎嫩贝格学院的青年福利和教育机构收留。这一路，贾塔花了大约一个月，跋涉6000多公里，一度以为会与人满为患的偷渡船一同沉入海底。他当时不可能带着成为德甲球员的想法，能活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但奇迹，此时已开始酝酿。
《图片报》3年前制作的贾塔逃亡线路图。
在洛塔尔-坎嫩贝格学院期间，贾塔跟其他不幸的孩子一起踢球，天赋很快就显现了出来。身为业余足球教练的埃费·菲拉特·阿克塔什发现了这个奇才，成为了他的经纪人。由于阿克塔什是汉堡董事会主席拜尔斯多费尔的老相识，他促成了贾塔在冬歇期前往汉堡试训。第一天训练，贾塔就助攻中锋席普洛克攻入队内训练赛的第一球。短短两天内，他用三节训练课就成功打动了主帅拉巴迪亚，“小伙子表现得非常好，给人留下了良好印象。巴凯里还从来没有踢过俱乐部足球呢。”没错，贾塔在祖国不过是在街头和学校里踢过球，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最多只是在周末接受社区的足球指导，更别说是加入俱乐部了。
由于是难民身份，贾塔无法离开德国，因此无法以试训球员身份跟随汉堡前往土耳其贝莱克的训练营。这会不会让贾塔的故事就此提前结束？当然不会。贾塔的事迹很快就通过媒体传遍德甲，云达不来梅和沙尔克04也向他发出了试训邀请。眼看竞争对手出现，汉堡决定先下手为强，在球队出国集训期间，就安排贾塔前往汉堡-埃彭多夫大学医疗中心体检。时任职业足球部主管克内贝尔向《汉堡晚报》间接证实了签下贾塔的打算，“如果我们不感兴趣，就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体检了。”
3年前，汉堡时任董事会主席拜尔斯多费尔与贾塔签约。
司职边锋的贾塔身高体壮，相貌老成，关于他实际年龄已经有20岁以上的谣言不胫而走。毕竟非洲球员年龄造假屡见不鲜，甚至有可能连球员本身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年何月来到人世。特别是一年前曾效力法兰克福的另一名冈比亚球员优素法·雅法，后来被曝出入境意大利时年龄造假的丑闻。但通过体检时的科学检验，汉堡基本可以确认贾塔的年龄没有问题。“没有迹象表明，我们要对贾塔的年龄产生怀疑。”克内贝尔如是说。
汉堡很快就作出与贾塔签约的决定。但问题在于，按照国际足联的相关规定，没有欧盟护照的贾塔无法在年满18周岁前与汉堡签署职业合同。于是，在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里，贾塔的事情似乎逐渐被人们所淡忘了。好在汉堡没有忘记，即便克内贝尔早已下课，而拜尔斯多费尔已兼任职业足球部主管的职务。正式签下贾塔之后，拉巴迪亚表示：“巴凯里是一名很有趣的球员，不是因为他的特殊的经历，而在于他的竞技实力。”而经纪人阿克塔什表示：“这是巴卡应得的。他是个很棒的年轻人，极其努力，很有决心，他会走上轨道了。”
在非洲已是职业球员？
然而，如今《体育图片》发现贾塔的谎言不仅仅是他的名字和年龄，还有他的足球履历。他们发现贾塔在冈比亚国内至少效力过布里卡马联这家俱乐部，因为他们找到了一张巴卡里·达费赫在2014年10月身穿布里卡马联制服的自拍照（下图），这位达费赫的相貌与汉堡的贾塔99%相似。而一张摄于2013年的布里卡马联集体照显示，达费赫身披该队的9号球衣。不仅如此，《体育图片》还发现达费赫曾以租借方式去过尼日利亚和塞内加尔的俱乐部，甚至在2014年代表过冈比亚U20队参赛。
曾经执教过他的教练还证实，达费赫曾使用过几个不同的身份比赛。《体育图片》记者拿着贾塔如今在汉堡的照片向塞内加尔卡萨体育主教练伊布·迪亚拉求证，后者明确表示：“这就是他（达费赫）。”一张摄于2013/14赛季的卡萨体育团队照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达费赫在里面。而曾执教冈比亚U20队的穆斯塔法·曼内赫也证实，如今的贾塔就是他执教过的达费赫，“是的，我在国青队里教过他。我敢肯定，他在2014年帮我打进过致胜球。现在他在德国效力。”
这张摄于2013年的布里卡马联合照里，达费赫(9号)位列其中。
假如《体育图片》的证据属实，那么贾塔为何如此“天赋异禀”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于是，关于他的童话，也就彻底破灭了。这压根就不是什么现实版的《一球成名》。
《体育图片》完成调查之后，向汉堡俱乐部提出了10个问题，以求证贾塔的真实身份。对此，汉堡董事会主席贝恩德·霍夫曼只是强调贾塔拥有合法的护照与居留许可，同时身为运动员，他也很快地融入了球队和俱乐部，“我们赏识他的球技与为人。”
这张塞内加尔卡萨体育在2013/14赛季拍下的合照里，达费赫(后排右3)也在其中。
据《踢球者》杂志报道，《体育图片》并没有在刊登这篇报道之前通知汉堡俱乐部，不过汉堡俱乐部也一早得到了关于《体育图片》调查贾塔身份的消息。汉堡官员已经向贾塔求证过其身份，但贾塔坚称自己来德国的时候未成年，而且此前未接受过正规的足球培训，那个“达费赫”另有其人。而且在本周一晚客场4比0大胜纽伦堡的德乙第2轮比赛之前，汉堡还特意向德国足球职业联盟（DFL）重新核实贾塔是否具备参赛资格，而法兰克福方面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于是，贾塔照常参加了那场比赛，首发出场踢了65分钟。
不过，报道出街之后，纽伦堡立即就向足协提出申诉，要求取消汉堡那场比赛所获得的3分。德国足协监控委员会和汉堡市中区办事处已经对此展开调查，足协体育法庭也已经要求汉堡对贾塔的身份问题提交书面报告。
8月5日晚，汉堡在德乙第2轮客场4比0大胜纽伦堡，贾塔首发踢了65分钟。
德甲非洲球员谎报年龄早有前科
《体育图片》记者亨宁·法因特在评论中指出，“贾塔事件”是德甲史上从未有过的。德甲史上有过虚报年龄的事件，那是发生在加纳著名射手耶博阿身上。1988年入境德国的时候，耶博阿所持的护照上写着他生于1964年。直到18年之后，耶博阿才承认自己改大了2岁，以尽早可以代表国家队参赛，而他的真实出生年份是1966年。
不过，贾塔的年龄不是改大，而是改小了2岁半，性质截然不同。《图片报》曾多次请求就贾塔的真实身份采访汉堡俱乐部和球员经纪人，但每一次都遭到拒绝，因此才会立即发布调查结果。法因特指出，希望贾塔的真实年龄（及身份）不用也等上18年才能大白于天下。
曾2次荣膺德甲射手王的加纳名宿耶博阿也曾谎报年龄。
事实上，法因特忽略了另一个改年龄的案例——同样来自冈比亚的雅法·优素法（Yaffa Yusupha）。这位曾在AC米兰受训的前锋曾在2014/15赛季后半程效力过法兰克福，但没有出场，后来又效力过杜伊斯堡二队。雅法原本自称生于1996年12月31日，直到2016年1月才承认自己的真实生日是1987年11月14日！这个冈比亚人在2009年逃亡到意大利，时年已经22岁，却谎称出生证明文件丢失，以未成年人身份寻求庇护。不仅改小了9岁之多，雅法还在场外惹是生非。刚加盟法兰克福不久，他就涉嫌强奸一名19岁女子。后来，AC米兰也将虚报年龄的雅法告上了法庭。
曾短暂效力法兰克福的雅法将自己的年纪改小了足足9岁。
相比于在场上一事无成却在场外惹是生非的雅法，贾塔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好球员，也没有在场外惹出过什么麻烦。与汉堡签约之后，他的进步有目共睹。前两个赛季，他主要代表汉堡二队参加地区联赛（且表现优异），在德甲只是出场16次。而从上赛季中途开始，这位冈比亚边锋已经跻身主力阵容，在德乙交出25场4球2助攻的成绩单，而新赛季前2轮也是连续首发。今年1月，汉堡刚与他续约到2024年。
尽管如此，一旦身份造假实锤，贾塔所要面临的可能不仅仅是职业生涯的毁灭性打击，还有可能导致目前在2022年5月到期的德国居留许可证被剥夺，甚至要面临3到5年的有期徒刑。